父亲不喝茶,不抽烟,唯一的爱好便是在劳作之余自斟自酌,喝点小酒。
父亲的酒量很好。据说年轻时能一口气喝四斤米酒,照样扛起锄头干活,脸不改色心不跳。说起父亲的酒量,有一桩轶事我至今都没有考证清楚是真是假。话说当年父亲去母亲家迎亲时,父亲的岳父听说父亲的酒量大,特地请了几个当地的“酒葫芦”来陪客。酒葫芦者,酒仙中的酒仙。酒桌上,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从早晨一直喝到中午,几位“酒葫芦”相继倒在桌下。父亲的岳父急了,端起酒碗,亲自上阵,谁知一连几碗,父亲将岳父灌得如面条一般滑落在桌底。出亲的时辰早过了,母亲在房里等得心里都长了荒草,却还没听见迎亲的锁呐响起,便走出房门,往厅堂一瞧:乖乖,一桌八个,七个倒在桌下,只有坐在上席的父亲还在有滋有味地喝着。
我曾经问过父亲这段轶事,父亲一言不发,只是一个劲地嘿嘿笑着。倒是母亲嘴巴一撇,满脸嗔怒:“臭美了他!”自此以后便不再探究这段轶事的真假了。
小时候,父亲自己喝点酒,却从不允许我沾酒。他常说,喝酒误事啊,喝酒害人啊。那个时候,因为喝酒,父亲没少跟母亲吵嘴。要么是母亲恨父亲一喝酒便忘了时辰,要么是父亲在外面喝醉了回到家就横挑鼻子竖挑眼。那时候,我真的不喜欢酒,也从内心深处厌恶喝酒的人。
工作后,偶尔也在一些应酬的场合端过酒杯,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对酒敬而远之。记得工作的第一年回家过年,到家的当天晚上,吃饭时,父亲端起温好的米酒,小心翼翼地对我说:“喝一杯吗?”我想都没想,一口便回绝了。刹那间,我看到父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而后悄无声息地给自己倒了半杯酒,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既不抬头,也不夹菜。望着父亲,我的心头忽然产生一种不忍。我拿起桌上的酒壶,将父亲的酒杯斟满,说:“您喝吧,我有点感冒。”这时,父亲才抬起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神情。
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起,回家时我开始给父亲买酒。每次回到家,打开背包,将酒递给父亲,只见父亲像个孩子一样,高兴地双手捧着酒瓶,闭着眼,深深地吸一口气,而后喜滋滋地将酒藏在柜子里。吃饭时,父亲又端起自己的老酒壶,我对父亲说:“喝我买的酒吧,尝尝味道怎么样。”父亲边从酒壶里倒酒边说:“不急,不急。”母亲在旁边接腔:“你爸是舍不得,他要留着等他的酒友们来了才喝,好炫耀啊!”父亲嘿嘿笑着,脸上露出羞涩的红润。我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倏地涌了出来,连忙端起父亲的酒杯,低头喝了一大口,而后装作被酒呛了,重重地咳嗽几声掩饰过去。
从此后,每次回到家,我都会在餐桌上摆上两个酒杯,给父亲倒上一杯酒,也给自己倒上一杯。父子俩人慢慢地喝,慢慢地聊,偶尔也碰一下杯。也许,父子之间的感情原本就很粗放,就如杯中的酒,浓也好,淡也好,倒进杯里,就是一杯只有自己才能品出味道的酒!
陪父亲喝酒,与酒量无关!
作者简介:刘明彰,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写山写水写风月,教书教人教良心。在市级以上报刊发表文学作品70多万字,出版专著《我把四季用来等你》,散文《豆腐》被全国多地做为高考、中考模拟考试文学类文本阅读材料,2014年12月,散文《爱的繁体字》在“美丽隆回—我的中国梦”征文比赛中获银奖;2015年7月,小说《阳关三叠》在“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征文比赛中获唯一的一个一等奖;2015年被评为湖南省书香之家。;2016年在纪念红军长征胜利八十周年征文中获一等奖。
来源:隆回新闻网|1
作者:刘明彰
编辑:redclou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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