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 疗
陈敏最近老是头痛。星期天她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她的头痛与身体无关,建议她去看心理医生。心理医生说她头痛是因为她平日说话太少。心理医生说,如果话是水,那么你的心胸就是堤坝,说话就好比堤坝上面的缺口。堤坝没有缺口迟早会因为水的冲击而一败涂地。也就是说,如果你心里积累的东西太多,就会引起身体上的疼痛,甚至导致身体上的疾病。你和你周围的人缺乏交流,心里储的话太多,这些话因为空间的拥挤而互相冲撞,它们如火山一样需要一个爆发的出口。爆发是火山的出口,而说话是你的出口。说话也是一种心理治疗方法,简称为话疗。你需要话疗。
陈敏若有所思地回到家里。丈夫在书房埋头整理评职称的材料,读高中的儿子在自己卧室的书桌上伏案疾书。她看了看儿子的父亲,又看了看儿子,一声不吭地系上围裙,开始做晚饭。她小心翼翼地摆弄锅勺,小心翼翼地在往返于厨房与客厅之间。待饭菜端上桌,她小心翼翼地叫他们吃饭。尽管已经很小心翼翼了,但父子俩拖动椅子发出的嘎吱声还是让她六神无主,忐忑不安,她责备自己惊动了他们。父子俩坐到桌边就埋头吃饭,对她的不安毫无察觉。饭桌上,陈敏很想和他们说说今天自己去医院以及看心理医生的事情,可是父亲和儿子风驰电掣的样子,让她觉得自己开口说话是无法容忍的,她只好话到嘴边又和着饭菜咽下去。父子俩匆匆忙忙拔完饭,就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又开始各忙各的。陈敏也忙着收拾餐具。突然,头又痛起来。她倚在厨房门口,微闭着眼睛。从微闭的眼缝里,她看到父子俩正托腮冥思苦想。儿子快要高考了,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关系着他的前途,我怎能因自己一时不适而去打搅他呢?丈夫最近忙着评职称,就是不评职称,也够他忙的,他除了照顾我们这个小家,还要照顾父母亲那个大家,沉重的担子压得他几乎直不起腰了。他的头发已经日渐稀疏,而且零零星星地出现白发了。我怎能因自己地一时不适给他忙里添乱呢?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
第二天,去公司上班。公司最近的活儿很多,职员忙得几乎顾了东没顾着西,简直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一半顾东,一半顾西。中午,在公司里吃了个便饭,就又忙开了。陈敏的心里好像压着块沉重的石头,闷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小丽从她身边走过,她叫住了她(小丽是她的大学同学,虽不是很好的朋友,但关系也还算不错)。她想和她说说话。可当小丽疲惫地问她什么事时,她满脸通红,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说,没什么,你忙吧。手边的文件一摞一摞地在增高,陈敏拿了最上面的一本,这时头又痛了。这次痛得比往常厉害得多,好像有千万条水蛭在她的脑里窜来窜去。她咬着牙,在心里对自己说,挺一挺,挺一挺就好了。她强打精神又开始看文件。可是,痛如棒槌捶着她的脑袋,真受不了!“话疗!”她突然想起了心理医生的话。可是找谁聊呢?公司里的同事忙都忙不过来,哪有闲情陪自己胡侃。对了,小芸!自从结婚后,我们还没联系过呢。陈敏拨通了她的电话。电话里的声音还是那么清脆,可是又隐隐约约少了点什么。小芸说,姐,你有事吗?(陈敏和小芸大学时是出了名的铁姐妹。)陈敏好像挨了重重的一棒,头嗡嗡地响,但她还是忍住疼痛,故作轻松地说,我没事,但我想骚扰你,这理由还不足吗?小芸过了一会,说,姐,要是没事,我就挂了。挂了电话,陈敏再也忍不住了,泪水裹挟着疼痛从眼里翻涌而出。公司里的空气如千斤重锤,压得她无法呼吸视听。她再也坐不下去了。她捂着头踉踉跄跄地走到主管的办公室请假,主管不批。他说她早不请晚不请,偏偏在大家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请,他说她的病是虚,偷懒才是真……陈敏脸上的汗水不断往外冒脸,脸色越来越苍白,主管这才给她批了一天假。
从公司出来,陈敏没有回家,而是直奔医院。经过检查,医生发现陈敏的脑里有个模糊没有成型的异物。不知是瘤还是癌。医生要她马上通知家里的人,好进行进一步确定。丈夫火急火燎地赶来,付钱,签字。医生对他说,需要化疗。“是的,话疗。心理医生也是这么说的。”陈敏似乎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对丈夫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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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魏凤姣
编辑:redclou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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