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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君:夹黄鳝(散文)
2019-08-14 17:25:01 字号:

  夹黄鳝是我们儿时最普通最平常的事情。那时候物资贫乏,生活很苦,能吃上鱼肉是很难的事情。我们经常到水田里水沟里水塘里小溪里去捉泥鳅黄鳝小鱼小虾,来改善生活。夹黄鳝给我留下了美好回忆。

  夹黄鳝,首先要制作一套夹黄鳝的工具。一是竹夹子。选择一根老竹子,锯下一段约60厘米长,用锋利的刀开成片状,削出三片竹片来,用刀将竹片的一端约20厘米长刻出锯齿状,再用烧红了的铁钉将三片竹片中间烙出一个洞来,有犬齿牙的一端两片朝上一片放中间朝下,再用铁丝将其紧扭在一起,中间孔作支点,两端固定,一把夹黄鳝用的竹夹钳便制作成功了。二是照明的灯,那是没有像现在的电筒,家家户户都是点煤油灯。夹黄鳝都是在晚上,灯是必不可少的。找一个半斤装的农药瓶子、一根一米五的小竹竿和一根一米细铁丝,用铁丝把农药瓶子和小竹竿的一端连起来,在农药瓶子里装上煤油或柴油,再找根棉纱带做灯芯。这样夹黄鳝灯就做好了。三是要从市场上买一个装黄鳝的小竹篓子。

  资江从我们村边过,鱼虾十分丰富,资江岸边水田里的黄鳝泥鳅更是取之不尽。每年的四五月间,清明过后,农民伯伯把田翻过来了,平整好了秧田,水田里都还没插秧苗。由于天气渐渐转热,黄鳝泥鳅就会在夜晚钻出洞来寻觅食物或乘凉,是很好的“抓捕”机会。黄鳝体表很滑,手是抓不住的,想要百分百地抓住黄鳝,必须用夹黄鳝夹子。大多黄鳝会隐藏于水草旁边,晚上它们和水草颜色接近,难分辨;有的黄鳝可能刚刚游出洞来,被水波一惊,便快速逃遁;有的则已睡熟,静静躺在泥面上,金黄色的,诱人喜爱,这时只需把竹夹子轻轻地放在它的腰部,用力收紧,黄鳝就成了囊中之物。比较大的黄鳝难对付,很有可能挣扎逃跑掉进水里,在较浅的水田里我们基本能追上黄鳝,把它抓住。怕就怕它游到人走过的浑水里了,根本看不见,黄鳝就逃掉了,只好惋惜了。

  每当夜幕降临,晚风轻拂,我们迎着蛙声,举着点亮的油灯,腰间系着个小竹篓子,三人一伙五人一群,兴高采烈地到农田里夹黄鳝去了。

  乡村的夜晚,夜色醉人,月下的整个水田,一丘连着一丘,显得那么安静。月儿倒映在水田里,微风一吹,波光粼粼。在乍暖还寒的春水田里,我们打着赤脚,高高脚,靠着煤油着发出的点点灯光,仔仔细细的在水里寻找黄鳝泥鳅。一整条田垄里只见人影晃动,偶尔听到夹到黄鳝泥鳅的喜悦叫喊声。一个晚上走完一条冲,两个小时左右。煤油不能燃完,完了就没了灯光,回家走路就很艰难了,所以必须保证回家前灯里还要有点煤油。

  老家属梅山地区,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夹的第一条黄鳝,要马上放生,今晚才会有大收获。一个晚上能夹到半斤八两黄鳝泥鳅就很高兴的。第二天早餐的菜便是水煮黄鳝,现在酒店叫水煮盘龙。母亲用剁辣子生姜加上葱做调料。水煮黄鳝的那个美味,今天回想起来嘴角生津。

  那时候,每年夹黄鳝的时间大约有个把月,一般插完了早稻就不下田夹黄鳝了。这期间留下了许多终生难忘的故事。大约是我读初中时,一天晚上,我们院子里的十多个小男孩一起到屋门前水库下面田垄里夹黄鳝,一直走到靠近狐狸岛一带。这晚运气好,每个伙伴都有大收获,我的小竹篓里也有一斤多。在回来的路上,我时不时把左手伸进竹篓里去摸一下,手触到那溜溜滑滑的黄鳝,心里乐开了花。到了屋门前的水塘边时,中城说,到这洗了脚,比一下看谁夹的多。大家说好,都把灯插在水塘坎上一字排开,很美的。我们来到洗猪草的码头上,解下小竹篓连着黄鳝在水里面上下来回洗,每个竹篓发出碰碰的声音,我们高兴的不得了。忽然,会程大喊一声:我的黄鳝全跑了。我们都跑过来看,真的,一条都没有了。原来是会程用来装黄鳝的小竹篓的底空了。他家穷,买

  不起小竹篓,他就自制,用一个没用的旧热水瓶外面的竹壳,倒过来,用木塞把口子堵塞起来。可能是这晚夹的黄鳝重,在水中上下淘洗时,木塞松掉脱落了。会程伤心地哭泣,我们都为他难过。他怎么都不肯离开水塘,我们见他伤心,每人给他5条黄鳝,他才一同回村了。后来,我们一说起这事,都觉得好笑。

  夹黄鳝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乐趣,让我们吃到了美味。但夹黄鳝也存在安全隐患,有碰到蛇的,有碰到毒虫的,有被蚂蝗咬的,有被瓷瓦片铁钉刮伤脚的,有滑倒在水田里,受惊吓的事经常发生。

  有一个晚上,我们来到隔壁木山冲村夹黄鳝。这晚很恐怖的,所幸人多,大家互相壮胆。

  胆大的年龄大的排外面,我一般往中间挤。我们十多个人排成一排,在水田里一路,靠着油灯光寻找黄鳝,时不时有点收获。过了一丘田又过一丘田,接着进到一丘田,水很浑浊,我们以为是当天下午才耙的,没在意。结果我和几个走在前面的都掉进了水塘,衣服都湿了,黄鳝也跑了。幸好池塘不深,水刚齐脖子。原来这丘田是用来放鱼苗的。我们感到冷,只好空手而归。回到家里,父母了解情况后,先给我烧水洗澡,又问我吓到了么。我说不知道。母亲怕我丢了魂,说第二晚上不准去夹黄鳝。第二傍晚,母亲请来同院的师公给我喊魂,在我们乡下有个习俗,凡受到惊吓的,都要把魂喊回来。三叔晚叔随同师公来到我们掉下去的池塘边,用畚箕在水塘捞了个石头,口里念念有词,来到我院曹门处就大声喊我的名字问回来了么,我母亲在家应着,回来了。这样师公就用我的衣襟把那石头包起来放在我的枕头下说三天不能出门,魂就回来了。于是,这几个晚上不能出去夹黄鳝了。后来父亲不准我单独外出,就由姐姐陪我去夹黄鳝了。

  还有一回更恐怖,那天傍晚我们几个背着夹黄鳝的工具又满怀希望地从村口出发,目的地是邻村熊家村的石坎院子的垅田。我们来到这,天已黑了,我们点上油灯,四周静悄悄的,除了我们七八个人,整个垅田没有一盏灯,整个水田的水都很清,没有走过的痕迹。以往夹黄鳝是前面一排后面又一排,同一丘田走了一波又一波。我们很快走完了整个水田,会明说,听说上面这水库很多泥鳅,我们去试试。大家说好。那水库坝上还亮着一盏灯。会明带领我们几个向水库坝走去,那坝上隐隐约约显示还打个简易棚子,用晒谷席子打的,里面有灯光。会明以为是晚上守鱼塘人在睡觉,就走过去看。里面确是用烂被子盖着个人,会明边喊边用脚踢,感觉不对,忙大声说快跑,这里面是个死人,是尸体。我们一听,一骨碌地跑下了水库坝,心脏快从胸口蹦出来了。第二天才知道,这水库昨天淹死一个人,就停放上在坝上。难怪这垅田本院没有夹黄鳝的,怕鬼。第二天晚上,会明的父母给会明请来了师公给他做了个“替身剥死”的法场,会明阴了半个月,才恢复元气。我们也连续几天不敢出门。夹黄鳝有乐趣也有苦趣,很多年过去了,一

  想起来我却还津津乐道。如今,家乡一带的水田,都成了单季稻田了,犁田的日期推迟了,夹黄鳝最佳时机错过了。亲自去田野夹黄鳝的人几乎没有了。

  晚上夹黄鳝己是我们这辈人的永恒记忆了。

来源:《望云峰》杂志2019年第1期|0

作者:新君

编辑:redclou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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