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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云峰 | 戴旭兵:“编外”扶贫队员(散文)
2020-06-28 09:08:42 字号:

3月22日晚十点多,我刚睡到床上,微信语音铃声骤然响起,习惯于24小时开机的我条件反射般按下接听键,“睡了吗?今天邵阳支援黄冈的医护人员回来了!”邱奶奶熟悉的声音里透着无限喜悦。在防控新冠肺炎疫情中,邱奶奶主动当起义务信息员,收集村里返乡人员名单,及时反馈情况。如:院子里一个村民将要从湖北回来,大家不聚集,少窜门!

自从她学会用微信后,我们的“热线”就更热了,接完电话,我睡意全无,深深地被这位“编外”队员所感动。

“邱奶奶”名声在外,方圆十里内无人不晓,但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名字—邱玉梅,碰到她总是亲切地称呼她“邱奶奶”。邱奶奶比我妈小三岁,我叫起来觉得十分别扭。为什么大大小小的人都尊称为奶奶呢?后来才知道由来。邱奶奶两儿一女,勤劳致富在当地小有名气,而且孝顺和睦,成为乡邻羡慕的小康家庭。六个孙辈们都是邱奶奶一手带大,尤其是长孙女更是她的心头肉。由于父母长年累月在广州务工,心头肉从十个月开始就跟从奶奶,勤劳、聪颖没得说,漂亮、好学人人夸,高中时学起了音乐特长,在家庭经济不景气的时候,父母曾一度想让她放弃学业。邱奶奶把孙女搂在怀里,擦干她的泪水。“他们不送我来送!”铿锵有力的声音让孙女坚持了下来,卖了谷,卖了猪,省吃俭用地把钱粮送到了学校。孙女学习更加拼命,不负重望地考上师范大学,毕业后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

长孙女与奶奶的一片深情,连自己父母都很羡慕,艺术修养为她的聪慧增添了气质,那白里透红的皮肤,优美的舞姿与百灵鸟般的声音更让许多“高富帅”垂涎三尺。镇政府派来驻村干部小刘,左一声“邱奶奶”,右一声“邱奶奶”,在大家的撮合下,博得了孙女的芳心。同时,“邱奶奶”这个称呼也被大家熟知,跟着她孙婿喊起了“邱奶奶”。

上世纪六十年代,邱奶奶在生产队当妇女队长,带领“半边天”们苦干加巧干,成绩在全公社首屈一指,多次受到荷香桥区的表扬。临近花甲,她又被大家推选为组长,而她一当就是十六年。近年来,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升,对人居环境的改善变得尤为迫切,院子的公共卫生成了“烫手的山芋”,村里一时难以物色到保洁员,邱奶奶就动员老伴领起这份“脏差事”。从最初的义务保洁到每年100元,到现在的每月600元的工资,风里来,雨里去,一干就是十几年,从来不喊苦喊累,也从来不撂挑子。当逢年过节人流量大时,邱奶奶也来帮忙,院落卫生得到了根本性的改观。同时夫妻俩也当起了移风易俗的宣传员和示范者,积极宣传讲文明、树新风的好处,督促大家讲文明、讲卫生。

2017年4月扶贫工作队来时,村主任不加思索地把我们安顿在十分支持工作的邱奶奶家,就是这样一位“编外”扶贫队员,月补助仅10元钱的组长,却把村里大事小事都揣在心里,被乡亲们津津乐道。

邱奶奶出生在邻村的鸟水村贫苦的农家,家中六兄妹,负担重,从小跟着父母干农活,读完小学五年级就告别了留恋的校园,没满十七岁就嫁到了这里。但好学的她却成了金牌“和事姥”,周边东家婆媳矛盾,西家夫妻吵架,总忘不了喊德高望重、经验丰富的“邱奶奶”,哪里有山林田土界址纠纷,哪里有鸡毛蒜皮争吵冲突,一一被邱奶奶的苦口婆心、法理交融的调解转危为安。问她解“疙瘩事”有啥窍门?她笑着说,就凭良心说话,大家爱听我讲公道话。

精准扶贫的基础在于精准识别,稍有不慎就会闹得鸡犬不宁。2017年上半年,扶贫工作队面临人生地不熟、村干部刚上任、群众期望值高的窘境,邱奶奶勇敢地站了出来,当起了工作队的高参,仔细学习贫困人口动态调整的政策,对照“四类人员出、五类人员入”,配合工作队入主户调查。她在评议会上客观、公正的发言,不唯亲、只唯实,把一碗水端平,赢得了大家的认可,连被清退的贫困户也心悦诚服。

邱奶奶年轻时是“女汉子”,上山砍柴、下地干活、莳田打禾、喂猪带娃、浆洗缝补没哪样不拔头筹,家庭副业也蒸蒸日上,开经销店,蒸酒卖豆腐,充实而有滋味,先后帮助两个儿子建起了小洋楼。长期的超负荷劳作,给她带来了严重的腿部骨质增生关节劳损,走路变得一瘸一拐,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其对公益事业建设的劲头。

六都寨水库主干渠像一条巨莽从村中间穿过,把乡亲们分在4.5米宽的渠道两旁,仅有一米宽的人行道弱弱地横趴在渠道上,由于深达3米多,走路需小心翼翼,先后有四个人骑摩托车掉进渠道,每次医药费好几万。邱奶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多次争取镇村的支持,把修建公路与桥梁的苦差事揽了起来。她动员亲家借钱垫付

工程款,晚上挨家挨户发动村民捐款,白天坚守在工地,察看每一车材料,生怕工程质量出问题。本院子司机运来的碎石纯度不够,笑容可掬地请求高抬贵手,她十分严肃地说,“修路架桥管几十年,出了问题要坐牢的!”硬是逼着司机把碎石装走。

一直以来乡亲们喝的是院子中间的井水,地表水品质没办法保证,若逢下雨,井水变成“南瓜汤”,入秋之后,就担心干死蛤蟆。为了改变现状,邱奶奶多次找桐木桥水厂求情,但水厂属于私人投资,老板以路途太远、用户太少而断然拒绝。邱奶奶没有灰心,反复召开户主会,核算成本,取得大多数人理解和支持,以自己家庭财产向水厂保证:十五年水费一次性交给水厂用于管网建设项目投资。并承诺村境内铺设管网由村民挑起饭菜到工地。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新民成为村内第一个喝上自来水的院落。

2018年秋,农村电网升级改造施工队来了,打拉线需占用邻居家路边的菜地,该地块主人早就计划用来做建住房,村干部苦口婆心地做了几天思想工作没有效果。邱奶奶挺身而出,为了院子能摆脱低电压的困境,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决定把自家的鱼塘换给邻居,宅基地的问题迎刃而解,施工得以快速推进。

新民的耕地大多在左家潭,而通往左家潭的机耕路一直没修通,修好这“最后一公里”是几代人的梦想。2019年冬,邱奶奶申请把这条路纳入了扶贫项目,发起召开了三次院落群众大会商议集资修路。由于院子以前修路还有部分户没交钱,一时难以达成再集资的共识。如果自筹资金不能到位,扶贫奖补项目将是五月的麦子——黄了。她辗转反侧,几天没有合眼,经过冥思苦想,一个大胆的新招出来了:改平均集资为自愿捐款。第二天一早,她就动员表妹夫和几个年轻的有识之士捐款,且第一个带头把子孙孝敬给她的2000元积蓄交给了理事会出纳。在她的带动下,大家纷纷慷慨解囊,不到十天时间,五万元的自筹资金凑足,她又拄起拐杖蹒跚地奔跑在建设工地,直到竣工通车。

邱奶奶有句口头禅——“夜夜做贼不富,天天陪客不穷”,她把来客都视为自己亲人,无论是镇村干部,还是目不相识的他乡路人,她都毫不吝啬地倾心相助,满棚鸡鸭和亲朋好友送来的美味自己都舍不得吃,留着待客。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一天,一个衣衫褴褛的外地老汉走进院子,自称饿极了讨口饭吃,在农村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情况下,邻居见了纷纷关门。邱奶奶却客气地把他请进了屋,盛了热饭好菜,临走时还打发了几筒米。这些年来,邱奶奶始终如一,关心着身边人的安危冷暖,对乡亲们需求是有求必应,家里的东西出借、赠送成为常态,也从不图回报。邱奶奶常说,“多做善事就是积阴德”。家门口成了乡亲们的育种场、豆腐加工场、文化活动场、矛盾调解场。

为了改善工作队生活条件,她动员儿子为房屋装上了防盗窗,加盖了屋顶防暑铁皮瓦,新购置了一台挂式空调与液晶电视机。天冷了,她在堂屋里把木炭火烧得旺旺的,还特意跑到集市为每个工作队员选购了“千层底”布鞋,贴心地照顾让队员们热泪盈眶。

单门独户的贫困户周奶奶,五年前摔伤断了腿,儿孙们均外出务工,因身患各种疾病而留守在家。邱奶奶隔三差五地上门看望,嘘寒问暖,请医抓药,还特意帮其向民政部门申请关爱留守老人服务。单身贫困户庚伢仔,一直以来没有住房,邱奶奶劝说其出门打工,渐渐的有了一些积蓄,2018年又帮他申请实施了危房改造,终于在春节前高高兴兴地搬进了新房,庚伢仔日子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又谈上了女朋友。

驻村扶贫三年了,大多数扶贫工作队进行了“换班”,而我就冲着邱奶奶一句话坚守着——“你们回去了,我怎么舍得你们?”我们夸奖她这个“编外队员”为村里做出突出贡献时,她却说,“这算什么,你看人家李兰娟院士,同我一年出生,为武汉抗击新冠肺炎做那么大的贡献!”

来源:《望云峰》杂志2020年第一期

编辑:胡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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